今年年初,站稳印尼市场无望后,任睿与合作的4家现金贷公司集体撤出印尼。
2年多时间里,国内众多互金公司在印尼市场拼搏厮杀,最终结果并不如意,如今迎来大溃退时期。
起因是今年2月19日,35岁的的士司机Zulfandi因无力偿还利滚利的现金贷贷款,在印尼首都雅加达南部结束生命。Zulfandi在自杀信中写道,请OJK(印尼金融监管机构)及当局调查、打击设置魔鬼陷阱的网络贷款。
受此导火索影响,印尼OJK宣布封杀了数百家非法金融公司。大批中国出海公司意识到合规注册难度升级、政策监管逼近,市场冰点即将临近,开始大举撤回国内,或将触角伸至其他周边国家。
回顾2017年上半年,国内监管机构对频频暴雷的现金贷业务进行强监管,促使互联网金融公司大规模出海避险。以印尼、菲律宾、越南、新加坡为主的东南亚市场,成为互金公司紧盯的新“掘金地”。
掘金事业未成型,掘金路上送水服务却率先形成体系。围绕现金贷出海这一业务,形成了包括软件系统开发商、售卖借贷黑白名单、出海咨询、贷超(贷款超市,为现金贷公司获取用户)、催收的灰色产业链。这一链条让许多现金贷创业者实现了“零门槛捞快钱”。
任睿向Tech星球感慨,任何市场都在逐步规范,不管在哪个国家,能活下去的还是资金较为雄厚且合规的公司。但问题在于,合规公司无法满足个人资信较差人群的借款需求,这部分需求催生的不合规现金贷依旧存在,只不过会不断改变形态来躲避监管,这是近2年现金贷市场发展的缩影。
镰刀挥向东南亚
早在2017年,由华人创办的印飞科技、Rupiahplus,两家印尼现金贷公司就已拿到零一创投的天使轮融资。零一创投管理合伙人吴运龙向Tech星球回忆称,当时投资这两家公司的时候,东南亚市场上仅有5家现金贷公司。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,中国出海的现金贷团队突然蜂拥,仅上线应用商城的App数量就突然从5家变成了500多家。
事实上,市场上还存在大量未能登陆手机应用商城的现金贷产品。“这些大量的地下马甲包/App,由于无法在手机应用商城下载,只能通过短信获取下载链接。”一位已经撤出印尼的创业者告诉Tech星球。
这是贷超(贷款超市)的通用手法,通过短信、电话等销售渠道获取流量。其实,这种获取手法未必有效,但这是这些地下App打开市场、获取用户最快捷的手段。
上述创业者说,一些贷超会恶意刷量,把现金贷产品放到“撸”或者任务群里,获取虚假流量或者劣质流量。
“撸口子“是一个“行话”,指的是专门靠网上贷款来生活,借贷后并不打算还款的一群人。
在印尼,时常出现类似“黑吃黑”的状况。这些情况,也会导致出海公司的坏账率大幅增高。更多时候,这种难题靠催收团队化解。
中国出海企业通常会将催收交给当地团队,在缺乏大数据信用基础的地区,这种暴力催收乱象更是屡见不鲜。
“一旦有言语辱骂,就可能收到OJK的传单。当地还有一种社区组织,有的时候社区组织里的人也会保护自己的成员,不准外来人员进去催收。“任睿告诉Tech星球,自己帮助落地印尼的4家企业,到当地首先要解决的问题,是找到有势力的人“拜个码头”,直接给钱或让其入股,寻求庇护。
一旦借款人出现债务违约等现象,这些盘踞的势力就将成为出海企业化解难题的“帮手“。
时间来到2018年,印尼市场已经初具雏形,越来越多的中国现金贷企业打起了出海的主意。找到任睿做出海咨询的公司就超过了30家,出海对基础条件的要求并不高,“一个现金贷系统在50~200万,贷超10万以内可以搞定。”
但还有很多的隐形成本,比如社会信用基础建设。由于印尼当地未形成完整的风控体系,早期中国出海的现金贷企业只好斥资“烧出”借贷黑白名单,市场变热后,又出现了买卖黑名单的地下交易。
当时盛传,“一家资金雄厚的中国出海企业,前期为了跑自己的风控系统就烧掉了几千万。”这套风控系统,就包括获取黑白名单数据库。
他们的方法是,向所有人无任何审查、零门槛提供借贷服务,最终还款的用户即纳入“白名单”,坏账的即为“黑名单”。
东南亚互联网基础差、市场缺乏教育等问题虽然突出,但是数亿潜在的现金贷用户,以及监管政策尚不完善的市场,依旧吸引了国内现金贷公司蜂拥而至,造就了一个野蛮的市场。也是在2018年,东南亚市场开始快速进化,合规变得越来越重要。
撤离、关停,繁荣后的萧条
印尼是许多中国互金公司出海的第一站,提起印尼首都雅加达,多数人的第一印象是堵。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雅加达却是中国互金公司疏通业务、出海避雷的不二之地。
印尼市场曾空前繁荣。多位人士均向Tech星球表示,在最高峰时期,仅印尼一个国家就有超过2000家金融科技公司,且其中大部分均集中在雅加达。
印尼约有2.6亿人口,和大多数东南亚国家一样,印尼有着“漂亮的、年轻化的人口结构”。数据显示,2016年,当地智能手机渗透率高达85%,且民间借贷现象在印尼极度普遍。仅有36%人口在正规金融机构登记,有约1.5亿人没有银行账户或登记注册开放性金融科技解决方案。这些都成了互金公司出海首选东南亚的主要原因。
苏宁金融研究院研究员黄大智认为,东南亚国家平均经济增速达到了5.5%,放眼全世界范围,这都是一个非常可观的增长速度。东南亚的人口规模也足够支撑任何企业任何行业。
因此,无论从市场崛起、市场教育及政策监管上,印尼都跑得更快。
但反之,现金贷带来的金融泡沫也更易散去。
“国内市场花了6年,印尼却用2年发展完了现金贷。”一位长期观察东南亚互联网金融市场的人士说。
快速发展导致市场运行机制并不完善,前文提到的的士司机Zulfandi自杀案例,就是东南亚现金贷市场乱象的一个代表案例。
任睿及团队曾在雅加达北部地区寻址,“当时繁华的时候,一个写字楼里就有十几家现金贷的公司。”而现在,这些写字楼繁华景象不在,很多中国互金公司已悄然搬走,抱团撤出印尼市场。
撤出的主要原因是,正规的借贷业务的企业难等OJK注册号下发,非法进行借贷的企业则面临监管的打击。
OJK披露的数据是,仅今年一年,OJK就关闭了826家金融科技初创公司。
事实上,拿到真正注册经营许可的企业数量也少之又少。据数据统计截止5月31日,获得当地注册许可的金融科技运营商总数为113家,获得正式牌照的仅为7家。值得注意的是,获得牌照的7家公司均为印尼当地现金贷公司,没有一家中国企业。
“每天都有新的故事出来,新的牌照、注册号注定难求,谁又被抓了屡见不鲜,该赚钱的赚钱,该跑路的跑路,该黑着干的黑着干,感觉没有新的机会了。”上述人士告诉Tech星球。
“正规军”入场
互金公司不会放弃东南亚市场。
任睿告诉Tech星球,从印尼撤出或被关停驱逐的现金贷公司中,有人将旧模式搬至越南、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,也有人远走印度、非洲开辟新的市场。在现金贷并未普及和政策法规未有明确禁止前,这些都是新的蓝海市场。
这其中,不乏已在国内颇具规模、乃至上市的金融公司,陆续开进东南亚市场,并在印尼、菲律宾、越南等国家设立工作室,开合资企业,以“正规军”打法开拓市场。但在东南亚市场,“正规军”的业务拓展也并不容易。
这其中,包括腾讯、老牌互金公司融360、玖富等公司都在开辟东南亚市场。
一些资金较为雄厚的早期参与者,如国内一家互联网巨头投资的金融科技公司Akulaku,就已经成为印尼现金贷市场的头部公司。
目前Akulaku拥有电商、消费贷等业务。但目前为止,消费贷仍是一项亏损的业务。一位接近Akulaku的人士表示,Akulaku正放宽风控控制,消费者在平台购买商品时,平台会提前将钱垫付给商家,坏账、延期贷款正成为Akulaku的主要债务负担。
Akulaku试图通过现金贷的收益来弥补消费贷的亏损,这是拓展市场不得不做出的让步。教育用户心智对印尼市场来说,显得尤为重要。
另一家融360投资的国内企业CashCash,也在一次集体下架中被封停。Tech星球了解到,CashCash是一家贷款超市,并不涉及直接放贷。但由于OJK没有明确规定,贷超公司是否符合当地监管要求。因此在印尼,需求量巨大的贷超业务也并不好做。
有知情人士表示,CashCash封停后,融360正在考察市场,或将在印尼外的东南亚市场开启新业务。
对于创业公司来说,进入印尼市场的空间正在逐渐萎缩。现金贷公司与其他出海创业公司最大的不同是,他们并不依赖投资机构的融资,通常情况下,他们都是带着自己的资金到新的市场上,利用现金贷滚雪球的模式赚取利益。
事实上,市场突然进入疯狂发展时期后,投资机构也无法对市场进行准确判断。符合市场合规状况下,现金贷收益低,且现金贷公司模式不被市场认可,估值低成了零一创投现阶段不再投资现金贷企业的主要原因。
“大部分公司能否合规发展成为一家上规模的企业,能否跟印尼央行、OJK做好对接,以及从当地的金融机构、银行获取资金,都要打个问号。”吴运龙说。
瑞盛亚洲资产管理公司正在筹备一期亚洲消费金融,为东南亚及印度市场的互金企业(持P2P牌照/金融担保公司牌照/类似金融牌照)提供专项资金,拓展互联网个人信贷业务。
该公司投资经理盛骞告诉Tech星球,长期做高利息个人借贷是很难持续获得用户的,最终总要选择业务与经济收入匹配的地区拓展市场。
在前期调研中,盛骞了解到,在过高利息的借贷产品上,用户通常在两到三次借贷后就会流失。在两到三次有效借贷次数后,没有大额、低利息、长期的金融借贷产品,平台很容易失去这部分优质的、有真实还款意愿的用户。而从平台的角度,提供更好的产品,需要更雄厚的借贷资金和更好的风控,这需要时间和积累,特别是在东南亚,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互金企业股权和债权融资的进展,靠自然业务成长是不现实的。
互金出海美好沃土?
能“赚快钱“是吸引现金贷企业出海的关键原因之一。
在东南亚现金贷市场,不理会监管、被封停后换马甲、诱导借贷,私下买卖客户数据获客,在产品设计上设置砍头息等状况已不是新鲜事。ATM capital创始合伙人梁民俊总结道,现金贷出海企业乱象五花八门,最大的特点是要获取短期的利益。
梁民俊的观察是,受出海现金贷公司乱象所影响,当地监管对中国公司美誉度会下降。OJK注册备案时,从接触的银行、平台资金来源,国内母子公司关联等审查也会更严格。梁民俊打了一个比方,“现在的现金贷企业,就像当年刚开始做跨境电商的企业,部分企业拿劣质商品销售给用户,不指望他们变成回头客。”
一位已上市互金公司高管告诉Tech星球,保证高水平的风控是一个很高门槛,且需要花费长时间去实现。当然在过去这几年,很多企业把这当成了一个很低门槛的事情。真正做国际化业务需要较长时间的沉淀。
但现阶段来说,大部分出海现金贷业务均是高风险、高回报,任何人都不想成为这场击鼓传花游戏最后“接盘侠”,一旦有批量用户开始拆东墙补西墙,这种高风险放贷将引发系统性的风险。
印尼正在控制这种高风险,OJK给出一套监管准则,要求所有现金贷将日利息利率控制在千分之8之内,企业一旦违规,将会被责令下架。
盛骞认为,降息后,生意也可以做,只是不再像野蛮放贷时期一样赚钱。他说,这个行业大家都在跑时间。早期阶段,互金企业需要通过高收益去cover高风险,让野蛮生长的阶段让企业跑出来。跑出来就意味着,积累了足够的个人信贷数据和对风控系统、催收等运营系统的完善。“在市场监管的低利息导向和黑产日益增加的情况下,越能扎实下沉,越能抗风险的企业才是最后的赢家。”
现金贷创业企业的涌入,也成了倒逼当地金融、信用体系建设、互金创业向前推进的元素之一。一个显著的变化是,雅加达地区的银行账户开户率正在上升。当地企业也开始参照中国出海公司,参考或学习进入互联网金融领域。
2016年以后,国内资本市场逐渐趋冷,投资形态、数量均在减少,从很多角度来说,东南亚仍是一片沃土。
梁民俊的观点是,未来3到5年内,东南亚市场也许会出现几个头部的小额信贷公司。它将会是一个谱系化的产品,从普通信贷到消费信贷均有涉及,是一个综合化的产品,而不是单单只有现金贷业务。
从2017年下半年开始,雅加达的Central Park,就逐渐成为了中国出海印尼现金贷企业得到聚集地。大多数保安已经学会了简单的普通话交流。
两年后的今天,Central Park仍然是中国出海印尼企业的聚集地。许多曾出入这里的创业者,已经将企业及业务迁至临近的菲律宾、印度乃至非洲。本身发展并不成熟的现金贷业务,仍在不断寻找生存的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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